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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河北)
《手足相见》
几个称谓搂在一起
粘合思念
对视的目光湿了千语
【秦淮情怀读后】(2171)诗歌是一种主情的文学体裁,陆机曾在《文赋》中说到“诗缘情而绮靡”,很明显,这是一首绮靡的抒情诗。
提及抒情诗,不得不谈一谈写作者的感情定势。诗人从生活中,摄取亲友难得相聚这一题材进行创作,代表作者人生观、道德观、价值观的感情定势(亦称感情模式、定向),带有浓重的智性成分,起着触机生发、深化思想、激化情绪的作用。“几个称谓搂在一起/粘合思念”,“称谓”是借代修辞,“粘合思念”是虚实关系,诗意地描述了久别重逢,情难自控,相拥而泣,诉说相思的场面。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珍惜每一次远道而来的相聚;朋友是一种广度,亲情是一种厚度,幽兰老师正因为具有这种感情定势,才将诗情推向一种理性的高度。
提及抒情诗,还要谈一谈抒情的超越性。诗人创作时往往缘情攀升、扩展,会产生许多奇思妙想,超越理性逻辑、语言逻辑、生活逻辑、科学逻辑等等。“对视的目光湿了千语”,目光和语言最多是平行关系,没有任何的交结,更不存在什么逻辑相连。为什么讲这句具有抒情的超越性呢?其一;由形容词改变词性为动词的“湿”字,起了桥梁和纽带作用,暗示读者不知不觉联想到“对视的目光”,是泪光,并泪如雨下。诗人善于把表达比较抽象的感情,加以形象化处理,将原本没有逻辑关系的双方巧妙地联系在一起,以提高情感表现力、震撼度。李清照的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就是这种例句。其二;诗人善于把表现抽象情感的句式或词组,进行量化,情感力度顿然飙升,而成抒情妙句。“湿了千语”与李白的“白发三千丈”如出一辙。这一诗语因情感表现的超常,而获得力度超常的震撼,这样的超越性往往是一首抒情诗要达佳妙境界所必须的。
●潘兴斌(四川)
《故园老街行》
脚步 放得极慢极轻……
生怕踩疼了哪块青石
直将自己判定为异乡老人
【秦淮情怀读后】(2172)潘兴斌老师很有诗“才”,在微诗方面具有特殊的“两性两力”(即敏感性、悟性、想象力、表现力),凡不具备他这种人格、气质、阅历、学养等条件,通过主观上刻意追求,是追求不来的。傅雷先生曾在给傅聪的信里说过:“李白乃天纵之才,不可学也”,讲出一个道理,每一个人在某方面有自身才力的局限性。
敏感性是指感觉敏锐,感性丰盈,坚持与现实生活紧密相连,以一种自觉的自我意识观照他物他事时焕发灵感,譬如一人一物一景、一个梦、一段记忆、阅读中最深刻的一段作品、一场对话,等等,这一切都可以进入诗意的捕猎之中。诗歌的悟性,是指通过思维和判断,意象或意境哪一点或哪一方面,既能契合诗歌艺术的审美特征,也能提供给读者直观沟通的可能。诗人通过故园老街一游,触景生情,感慨万千。他敏锐地发现老街已参透岁月的流殇,觉得这可以作为诗歌的素材。敏感性只是表面的,是一种大体粗略的发现形式。紧接着在意境“老街”中,通过悟性思维和判断,意象“青石板”,被碾轧踏踩的现状,契合诗歌艺术形象再塑造,可抒发自己故园情怀,引起读者共鸣。所以,悟性是深层次的,是一种细微的思维形式。
有人说过,诗歌是想象的果实。 想象力是人在已有形象的基础上,在头脑中创造出新形象的能力。表现力是探索诗歌特有语言的艺术规律,通常表现手法是巧妙运用修辞格多种技巧,展示语言魅力。诗人把老街想象成一位年迈而又亲近的老人,饱经沧桑,忧生隐痛的伤感,谁不怜惜?谁不珍爱?这想象本身就是拟人的,再通过拟人修辞渲染氛围和程度,充分地对历史人文和留守老人进行双重观照。
●绿柳枫(广东)
《狗尾巴草》
茸茸小手,在农村留守
等那些痒从城里回来
再拉一次勾勾
【秦淮情怀读后】(2173)在微型诗论坛、微信平台、微博、头条、美篇等林林总总各自“小天堂”里,静下心来,能读到一首好诗,已经成为一种奢侈。这首诗的自然、通透、带有温度,让我如获至宝,爱不释手。今天就从这三处亮点浅谈如下:
一、自然
少年和乡村印象一直以来都成为绿柳枫老师诗歌灵感的源头。“狗尾巴草”,单薄、纤细、柔弱,时而跌跌撞撞,伤痕累累,时而望着天空发呆,显得孤独无助,但从另一方面看,他们又默默无闻,逆来顺受,随遇而安,根扎在泥土里,挺傲骨任风吹雨打,毅然不动。此诗标题以大自然“狗尾巴草”暗喻留守农村的儿童,再适合不过了。
二、通透
此诗运用了意象的多重技巧,并在意象虚实间进行互动,意象演变出的心理状态,给我们一种轻松自如,毫无生硬、累赘、压抑之感。再加上意象组织和语言表达是一种嵌入式的,彼此架构,趋于绵密臻切。实象“茸茸小手”,描其状;虚象“痒”,传其神。原来在一起成长的玩伴,有的留守农村,“茸茸小手”好像在随风召唤;有的则随父母在打工地的城市就学,他们对家乡特别是对同伴的思念,是一种“痒”,必须让亲近的人来挠。“再拉一次勾勾”,一层意思是儿童间拉勾勾游戏,两个人的小指互相勾着,嘴里发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另一层意思是,各人用一根狗尾巴草在毛茸茸处,绕一个带圈的活结,再用没毛的那端穿进对方的圈,然后互相拉扯,这是我们农村地区孩童经常玩的,也叫拉勾勾。这两种拉勾勾,都是纯洁的友谊,读来,会产生心灵的愉悦。
三、有温度
主题是思考现实农村、农民,而诗人在诗文本上则用意象的灵动展开丰富的想象,背后是诗人一颗没有任何掩饰的博爱之心,以及对所观照现实生活一种善良的渴望。此诗的重点是,没有同质化一味地追求对留守农村儿童的同情或担忧,而是从友情、乡情的关注点去深入和升华。所以这首诗,是光亮的、可以照人的、并给人带来温暖的。
●云想衣(广东)
《时光带走了什么》
屋前的老槐树
倒了 燃成最后那柱炊烟
回望 眼中仅余一尾花白的月光
【秦淮情怀读后】(2174)衣衣平时的微诗,给人有金柳般飘逸、青荇般缠绵、星辉般夺目、笙箫般惆怅之感。歌唱明星永远用一个腔调唱歌,诗歌不行。这首诗,她不是停留于对外在的描摹,而是利用其独特的透视眸光,透明诗语,写出透彻的人生感悟。质感深沉、内蕴厚重,在她的诗歌中难得一见。
诘问式虚拟语气作为诗题,诗文本必以“实”取。这“实”,就是诗歌中的意象和意境。余光中说过:“所谓意象即是诗人内在之意诉之于外在之象,读者再根据这外在之象试图还原为诗人当初的内在之意”。本人认为,意境可以是一个意象,也可以是多个意象的组合。诗歌创作,焦点应是意象选择得巧妙,意象之间组合自然。既是意与象俱的意象构造过程,更是思与境谐的意境营造过程。“从写作的具体实践来看。一般诗歌的写作思路有两种:一种是先有情思,然后借物巧言之,谓之情思的物态化;另一种是诗人眼中先见某物,然后托物言志,谓之物象的情思化。”(引用)衣衣选择了“老槐树”“炊烟”“白月光”三个意象,进行组合,透剔高妙,功夫到家。真正做到了物我交融,心物两契。
“屋前的老槐树”意象陈旧,但寓意立新。古诗词中,槐树寓意通常有两种:第一种:槐树具有非常旺盛的生命,所以它的寓意是吉祥;第二种:槐树自古以来就被视为一种神树,所以它的寓意是崇拜和保佑平安之意。在这里,皆因其历经风雨、坚守故土的品质;其高大魁梧、只可仰视的形象;其枝繁叶茂、庇佑后代的精神,而拟人为老父亲、老伯伯、老爷爷。
第二个意象,即“炊烟”,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伟大的母性。炊烟是暗香的钟声,是爱的呼唤,是世间的温情。老伴倒下,也要像柴火一样,给一辈子唯一的爱人最后一次握手、拥抱,放进灶膛(胸膛、怀里)里燃尽,化作“炊烟”(暗喻青烟),道别。在这意象里凝聚着诗人对生活的独特感受、观察与认识,凝聚着诗人独特的思想与感情。委婉深沉,令人咀嚼不尽。
第三个意象“花白的月光”,暗喻孤寂妻子“可怜双鬓白”[宋] (陈克——谒金门·春寂寂)。一段冷暖交织的光阴,慢慢变老是幸福的,留下白发上的月光,那是时间流逝的痕迹,那是岁月侵蚀的沧桑。“回望”表明了老夫的不舍与不忍。白发上的月光,让我们也读懂了从容,读懂了生命匆履的感动。末句紧扣诗题,做了一个寓意深远的回答。
此诗以平淡语句,写日常平淡事,但凭着诗人的情怀和敏感,写得含蓄蕴藉,富有情韵。
●罗朝霞(湖北)
《黎明》
一檐曙色,醒了鼾
谁踏黑而去
扁担吱呀,挑着炊烟回到人间
【秦淮情怀读后】(2175)从意象的布置,到构思的图景,勾勒出时间与空间影射的两条线索,分别由声觉与视觉思维的细腻推演,再通过一次诗性语言飞跃,将亲身体验抒出,这样很容易被读者接受。交代了时间,天刚蒙蒙亮;交代了一位伟大母性上山挑柴,回屋煮饭的活动空间;表现了打鼾呼噜声与扁担吱呀声的声觉对立细节;也表现了黑夜与炊烟的视觉对立冲击。单纯从诗歌的叙事结构来看,似乎显得单薄,但从语境所处理的,以上所述时空对峙以及声觉视觉对立的效果,找到作者内在的意图,这首诗明显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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