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人精神的焦虑与追寻 ——序杨光微型诗集《都市鸟人》 文/寒山石
“音乐是流动的建筑,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这是一句无数哲人极力推崇的名言。然而,在城市化不断撕裂我们的生活图景的时候,面对一幢幢高耸入云摩肩接踵的楼群、面对一座座不断膨胀的钢筋水泥城市,都市人往往对这“凝固的音乐”无心赏听,且充满焦虑。杨光的微型诗集《都市鸟人》,其最为闪光之处,正是对这种都市生态和焦虑状态的关注。 这种焦虑充斥于现代都市人的紧张生活。关于城市居民的精神状态,德国社会学家格奥尔格-齐美尔在《大都市与精神生活》中是这么评说的:“都市人的个性所赖以建立的心理基础,就是连绵不断且迅速变化的外部与内部刺激所导致的精神生活的紧张。”《小高楼群》这“现代化的豪华鸡舍”,犹如没有灵魂的水泥盒子,它留给人们的是生活激情的流失和心灵的日益沙漠化,也使都市人成为“一群在钢筋水泥间/四处刨食的鸡”(《都市鸡人》),这实在是现代人莫大的悲哀。 这种焦虑导致了现代都市人的情感脆弱。在步履匆匆的紧张奔忙中,生活在现代都市的人们在享受生活放逐人性的同时,也愈加发现自己的情感大坝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管眼,“都市停电了/我们的心/一个个黑洞”(《心的黑洞》),乃至成为挥之不去的灵魂之痛,使“微笑钻进小小的硬币/欢乐被挤得生疼”(《钱殇》),而《贫民窟》这“都市的硬伤/断断续续地/淌着脓血”,更有一种揪心的感觉。这正是诗人“我把心铺开给你看/我让你的眸光水淋淋”之创作追求的体现。 这种焦虑催生了现代都市人的故乡情结。当城市化以摧枯拉朽之势导致我们的家园在变迁、故乡在沦陷的过程中,或许只有一处更为质朴、更为温馨、更为真切的东西沉淀在我们灵魂的深处,尽管可能遥远、可能模糊,但终不会被城市的喧嚣带走,这就是——故乡。故乡,成为都市人疗伤的一贴膏药。诗人的《乡土缅怀》写到:“乡土/一丛茂盛的荆棘/扎根在都市的心上”,如同遥不可却柔软心魂的星光。而《泥瓦工》:“城市的太阳/漂洗钢筋水泥的心/颗颗汗珠滴痛故乡的月亮”,却一语道出异乡的艰辛与故乡的忧伤。 这种焦虑激发了现代都市人的自然情怀。栉次邻比的楼群窒息了鸟鸣,“花草叫疼 树木喊痛/蝇蚊大叫 挤啊/群楼大嚷 让我瘦瘦身吧”(《楼群的悲哀》),“楼高/远山缩身/苍天喊痛” (《高楼的背面》),甚至在某一天,会导致《人之殇》:“地球上最后一只鸟应声而落/三点一线 砰—砰—砰/地球上最后一个人自己瞄准了自己”。于是,回归自然成为都市人的一种时尚。“窗口云的天/黛色的山 一线/船叩响了涛声有鸥鸟点点”(《和合风景》),或许,只有在这种环境中,只有在诗情画意中追寻梦想,都市人焦虑的心才能享有片刻的宁静,都市人的功利意识才能让纯净的大自然作以过滤清洗。 这种焦虑根源于现代都市人的价值困惑。身处旧的价值体系轰然倒塌而新的核心价值体系尚未构建起来的窘境,都市人精神便失却了指引而无所适从,迷失在冰冷的钢筋水泥丛林中。面对世俗化物欲化享乐化的潮流,究竟“物和我/谁奴役了谁呢/我和物”(《奴役》),这是芸芸众生焦虑急切的追问。“物质享受一天天浮肿/心 找寻憩点/人还必须诗意地憩居”(《物质肿胀的心》),物欲膨胀与精神萎缩已经成为相当一部分都市人走不出的尴尬,每一颗浮肿的心都在渴望着、追寻着“诗意的憩居”。 “背对自然狂奔/世界就迅速暗了下来//人啊你想到哪儿去!?”(《天问》)其实,这是一个永恒的哲学命题。都市化注定就是一个失落与重建的过程、一个享有与撕裂的过程、一个面对与追寻的过程。“灵魂畅游都市/浮想联翩的不仅仅是心/诗人佛样地举起千年不响的铃”(《诗人的寂寞》),要“找寻/一个窝/让心栖居”(《诗人的追求》)。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走吧走吧/太阳洗白了夜/不就是黎明了么” (《追求》)。只是要记住,“脚步迷路的时候心不允许迷路//在漆夜的围困中突围/我们要自己点亮心的眼睛”(《点亮眼睛》)。 明代剧作家汤显祖题玉茗堂联云:“身心外别无道理,静中最好寻思;天地间都是文章,妙处还须自得。”或许,我们只有摒弃浮躁之心浮华之心,拥有一颗坦然之心宁静之心,才能走出焦虑,在这一幢幢“凝固的音乐”中,追寻到生活的诗意。 “诗人的心在地狱/为人类的灵魂/寒冷疼痛”(《现实主义诗人如是说》)、“诗人的心 在天堂/为人类深深处的灵魂/欢呼雀跃”(《浪漫主义诗人如是说》)。夜很静,难得让思绪穿越拥挤的楼群,和诗人一起在“天堂”与“地狱”的夹击中、在“疼痛”与“雀跃”的追寻中,写下这些许的感言,权且为序,以不失杨光兄之约。 2011年8月3日凌晨
杨光,原名杨光锷,上世纪70后,诗人,艺术评论家,致力于艺术理论、诗歌美学等的专业研究和诗歌小说写作。倡导诗情画意和诗词自由体的诗歌流派写作。著有《诗歌写作与鉴赏美学》、《爱情之死》、《流浪的缪斯》等。代表作有诗论《诗歌美学形象系统梳理》,长诗《诗人·预言》。
|